奉天城的十二月,寒风像刀子似的刮着人脸。张作霖站在帅府二楼的窗户前,嘴里叼着那根永不离身的旱烟袋,眯着眼睛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。
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比去年又深了几分,眉头间的川字纹几乎要刻进骨头里。
"大帅,人都到齐了。"副官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报告,声音压得极低,生怕惊扰了这位东北王的思绪。
张作霖没回头,只是从鼻孔里"嗯"了一声,又深深吸了口烟,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。
他今天特意穿了那件深蓝色的缎面棉袍,去年过寿时张学良从北京带回来的,袖口绣着暗纹的松鹤延年图样。
这衣服平日里舍不得穿,今儿个却特意换上,可见他对这次会议的重视程度。
帅府的议事厅里,东北军的核心人物早已分列两侧。
左边是以杨宇霆为首的老派,清一色的长袍马褂,腰杆挺得笔直,脸上的表情活像刚吞了只死苍蝇;右边则是张学良带着的一帮年轻军官,军装笔挺,皮鞋锃亮,眼睛里闪着年轻人特有的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光芒。
"都坐吧。"张作霖踱着方步走进来,随手把烟袋锅子在红木茶几上磕了磕,烟灰簌簌落下,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留下几点灰白的痕迹。
杨宇霆第一个开口,他那口浓重的奉天腔在议事厅里回荡:“大帅,眼目前这局势,咱们可得拿个准主意了。日本人那边催得紧,说是再不给答复,那批军火就要转给蒙古王爷了。”
"军火?"张学良冷笑一声,军靴在地板上重重一跺,“杨叔,您老糊涂了吧?那叫军火?那是裹着糖衣的毒药!日本人安的什么心,您心里没点数?”
"小六子!"张作霖一声断喝,眼睛瞪得像铜铃,“怎么跟你杨叔说话的?没大没小!”
张学良立刻站起来,脚跟一并,敬了个标准的军礼:"父亲教训的是。"可他那双眼睛还是不服气地瞪着杨宇霆,活像只被惹毛的小老虎。
议事厅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。张作霖心里明镜似的,这哪是在讨论军火,这是在争东北的未来啊。
他慢条斯理地装了一锅新烟丝,就着桌上的煤油灯点燃,深深吸了一口,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个圈才缓缓吐出。
"都说说吧,眼下这局面,咱们该咋整?"张作霖的声音不高,却让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。
杨宇霆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,抢先道:“大帅,依老朽之见,咱们东北兵强马壮,又有日本人撑腰,何必看唐启那毛头小子的脸色?他西南护国军再厉害,还能飞过山海关不成?”
"就是!"旁边几个老派将领立刻附和,“咱们关起门来做皇帝,岂不快活?”
张学良气得脸都红了,拳头攥得咯咯响:“糊涂!你们这是要把东北往火坑里推!日本人什么德行?占了旅顺大连还不够,现在又惦记上整个东三省了!
唐启再怎么说也是中国人,他…”
"他怎么了?"张作霖突然打断儿子的话,眼睛眯成一条缝,“你倒是说说,唐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?”
议事厅里顿时鸦雀无声。张学良咽了口唾沫,硬着头皮道:“父亲,唐启派人在沈阳城里活动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他们带来的消息,西南护国军已经控制了长城已被中国,连冯国璋的退往热河。曹琨直接改旗易帜,咱们要是跟日本人勾搭,那就是民族的罪人啊!”